民间故事:父亲生日,兄妹舍寿给父亲,一夜之间兄妹三人变成老人
作者:燕子归青 时间:2025-08-15 00:43:47
"爹,今儿个您五十大寿,我们哥仨备了桌薄酒。"大儿子铁柱掀开蓝花粗布帘子,胳膊肘里夹着坛高粱烧,身后跟着提溜芦花鸡的二柱和挎着竹篮的妹子杏花。鸡爪子被麻绳捆着,扑棱棱直蹬腿,在夕阳下划出金晃晃的影儿。
李老蔫咳嗽两声,烟袋锅子往鞋底磕了磕:"又乱花钱!你娘走得早,咱家底子薄……"话没说完,二柱早把鸡往院里老槐树上一挂,麻利地烧水褪毛。杏花从竹篮里端出碗打卤面,面汤上漂着黄澄澄的鸡蛋絮,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。
"爹,您吃口面。"杏花把筷子塞进老爹手里,自己却躲到灶台边揉眼睛。铁柱瞧见妹子手背通红,知道这是又偷着给爹纳鞋底扎了手,心里跟刀绞似的。
酒过三巡,月亮爬上东厢房的瓦当。铁柱突然"扑通"跪在当院,青石板上震得尘土飞溅:"爹,儿子不孝!今儿个在南岗子挖出块石碑,上头刻着……刻着……"二柱和杏花也跟着跪下,兄妹三人脑门抵着地,活像三株霜打的茄子。
李老蔫酒杯往桌上一墩,惊得树杈上的老鸹"嘎"地飞起来:"有话直说!吞吞吐吐像啥样儿!"
"石碑上说……说用至亲的阳寿献祭,能换爹您延年益寿……"铁柱嗓子眼儿跟堵了团棉花似的,"我们哥仨合计好了,明儿个就……"
"放你娘的狗臭屁!"李老蔫抓起烟袋锅子就往大儿子身上抽,"老子活够本了!要你们这些兔崽子拿命填?"烟锅子抽到一半,自己先踉跄着扶住门框,咳得佝偻的腰更弯了。
"师父,那三个孝子贤孙真会来?"小道童搓着手哈气,破庙四面漏风,冻得他直打摆子。
道士捻着山羊胡冷笑:"孝感动天?不过是群没开窍的蠢材!那石碑是我半个月前埋的,墨汁里掺了朱砂,专迷人心窍。"他端起青瓷碗抿了一口,嘴角沾着血似的红:"等他们自个儿把阳寿献出来,老道我炼成长生丹,管保……"
话音未落,庙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。铁柱举着火把闯进来,身后跟着攥着草绳的二柱和捧香炉的杏花。火光一照,道士碗里的液体泛起诡异的涟漪,像是有无数张嘴在底下翻腾。
"道长!我们哥仨……"铁柱话没说完,道士突然从供桌上扑下来,枯枝似的手指掐住他手腕:"来了就好!来了就好!快把生辰八字写在这黄表纸上!"
"他爹,要是哪天孩子们犯浑……"记忆里妻子枯瘦的手攥得他生疼,"就把这香囊烧了……"窗外忽然刮起怪风,香囊无火自燃,青烟在空中凝成个模糊的人形,转瞬又被风吹散。
李老蔫浑身一激灵,抄起墙角的镐头就往西庙冲。夜风送来断断续续的吟诵声:"甲子乙丑海中金,丙寅丁卯炉中火……"这调子他熟,是村里白事上超度用的往生咒!
"成了!"道士狂笑着端起碗,碗底却突然裂开道缝。鲜血似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淌,在供桌上汇成个扭曲的人脸。小道童吓得瘫坐在地,眼看着师父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,皱纹层层叠叠爬上脸,眨眼间成了个风干的老橘子。
"妖道!拿命来!"李老蔫的镐头劈开庙门,月光下他本该佝偻的背脊挺得笔直,两鬓的白发竟转成了墨色。供桌上的青瓷碗"咔嚓"裂开,里头涌出股黑水,所过之处青砖腐蚀得滋滋作响。
道士捂着溃烂的右手尖叫:"不可能!我明明算准了……"话没说完,李老蔫的烟袋锅子已经敲在他天灵盖上。这一敲带着风声,竟把个活人敲得化作纸灰,被夜风一卷,飘飘荡荡粘在梁柱上。
"爹,您的头发……"杏花刚要开口,李老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。铁柱眼尖,看见老爹后脖颈子上浮出个青紫的手印,正是那道士临死前抓的位置。
"甭大惊小怪的。"李老蔫抹了把嘴角的血沫子,"昨儿个夜里,你们娘给我托梦了。"他摸出香囊烧尽后留下的灰烬,指尖一搓,竟搓出三粒金灿灿的丹丸,"吃了吧,你们娘说这是福报。"
兄妹三人将信将疑吞下丹丸,只觉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。再照水缸时,水面映出的竟是二十年前的模样。铁柱的虎牙闪着光,二柱的腱子肉鼓囊囊,杏花的羊角辫上别着朵鲜灵灵的杏花。
"爹,我们再去请个郎中?"铁柱攥着老爹冰凉的手,掌心那粒寿斑不知何时变成了朱砂色。李老蔫摇摇头,目光穿过糊着高丽纸的窗棂,定定望着西边天空堆积的乌云。
"要变天喽……"他突然没头没脑说了句,喉头"咯咯"作响,"那妖道虽说是自作孽,可他背后……"话没说完,窗外炸雷滚滚,惊得老槐树上筑巢的乌鸦扑棱棱飞起,在灰蒙蒙的天幕上盘旋不去。
铁柱蹲在老槐树下磨镰刀,刀刃在磨石上划出"刺啦刺啦"的响。杏花端着药碗从灶房出来,药汁子黑得能照见人影,飘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腥气。"哥,爹喝不下。"她捏着鼻子往后缩,"跟死老鼠熬的汤似的。"
二柱从柴垛里抽出一根桃木棍,棍梢缠着红布条:"昨儿个夜里,我听见爹屋里有动静。"他压低嗓子,眼珠子滴溜溜转,"像是有人在啃骨头,咔嚓咔嚓的。"话音未落,西边天空突然滚过个闷雷,惊得老槐树上的乌鸦"嘎"地窜上天。
李老蔫的屋门"吱呀"开了条缝,露出半张蜡黄的脸。"都进来。"他嗓子眼像堵着团棉花,每说一个字就咳得弯下腰。铁柱端着药碗的手直抖,药汁子溅在青砖地上,竟灼出几个冒烟的小坑。
"爹,您这是……"铁柱刚要开口,李老蔫突然掀开被子。三人齐刷刷倒抽冷气——老爹两条腿从膝盖往下全成了青紫色,浮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,脚背上还爬着几道血痕,活像被野兽爪子挠的。
"那妖道不是孤魂野鬼。"李老蔫从枕头底下摸出个油纸包,里头裹着半截指甲盖大的铜铃铛,"这是从他道袍里缝线上拽下来的,你们瞅瞅这纹路。"铃铛内壁刻着个蛇头人身的小像,蛇信子正巧抵在铃舌上。
杏花突然尖叫着把药碗摔了。黑褐色的药汁渗进砖缝,竟凝成个蝎子模样,八条腿还在动弹。二柱抡起桃木棍就砸,棍子落地的瞬间,蝎子"噗"地化作股青烟,烟里传出孩童嬉闹声,忽远忽近的瘆人。
"是五毒教。"李老蔫猛地坐起来,浮肿的腿肚子上暴起青筋,"三十年前我在关外跑马帮,见过他们炼尸油点长明灯。这铃铛是控尸铃,他们这是要拿咱全村人的魂儿炼万魂幡!"
话音未落,村口突然传来哭喊声。兄妹三人冲出门,只见十几个村民举着火把往土地庙涌,火光映着半空中飘着的纸钱——白惨惨的,跟给死人烧的锡箔似的。铁柱薅住跑在最前头的王寡妇:"婶子,这是咋啦?"
"土地爷显灵啦!"王寡妇披头散发,手里攥着半截断香,"方才给庙里添灯油,神案底下突然伸出只血手,把供果全扒拉地上了!"她话音刚落,土地庙方向"轰"地腾起股绿火,火苗子窜得比房梁还高,映得满天星斗都失了色。
李老蔫不知何时拄着镐头挪到了院门口,浮肿的腿在地上拖出两道湿漉漉的印子。"晚了。"他嘴里突然喷出口黑血,血星子溅在桃木棍上,竟滋滋冒起白烟,"他们已经把引魂香埋在神案下了,今夜子时……"话没说完,人直挺挺往前栽,被铁柱一把抄住。
子时的梆子刚敲过,村西头突然响起凄厉的唢呐声。兄妹三人伏在柴垛后头,眼瞅着二十几个黑影抬着顶纸轿子往坟地飘。纸轿子无风自动,轿帘上画着个穿红肚兜的胖娃娃,冲人咧嘴笑,嘴角直裂到耳根。
"是引魂轿。"李老蔫不知何时摸到了他们身后,腿上的浮肿竟消了大半,脸色却比纸还白,"坐轿子的都是被勾了魂的,等到了子时三刻……"他突然揪住铁柱的衣领,"你记着,要破这局,得用至亲的血泼在轿顶的镇魂钉上!"
铁柱还要再问,老爹已经蹿了出去。月光下,李老蔫的背影忽大忽小,时而佝偻如老叟,时而挺拔似壮年,裤脚扫过的地方,草叶瞬间枯黄。杏花突然拽住二柱的袖子:"哥,你瞧爹的影子!"月光把李老蔫的影子拉得老长,影子里却盘着条黑蛇,蛇信子一吞一吐,跟铃铛上的纹路一模一样。
坟地里的唢呐声突然拔高了八度,纸轿子开始往下滴血,血珠子落地就变成蚯蚓,扭着往土里钻。李老蔫已经扑到了轿前,手里攥着从道士那儿夺来的青瓷碗碎片,照着轿顶"咔嚓"就是一下。轿顶应声而裂,里头却空空如也,只有股黑气"嗷"地窜上天。
"爹!当心!"二柱突然瞪圆了眼。只见那黑气在空中打了个旋,化作个蛇头人身的模样,正是铃铛上刻的小像。蛇信子"啪"地卷住李老蔫的脖子,把他吊到了半空。老爹的脸涨成猪肝色,脚尖离地三尺,裤腿被夜风吹得猎猎响。
铁柱抄起桃木棍就要往上冲,却被杏花拽住了胳膊。"哥,你看爹的手!"月光下,李老蔫的右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,指甲却疯长似的往外窜,眨眼间长出半寸多长,尖得像匕首。他突然用长指甲在蛇信子上狠狠一划,黑气"嗤"地散开,露出里头裹着的个红布包。
"接着!"李老蔫把红布包甩给铁柱,自己却像断线风筝似的往下坠。二柱飞身去接,却扑了个空——老爹落地时轻飘飘的,竟没发出半点声响。铁柱打开布包,里头裹着三缕胎发,用红绳系着,正是母亲临终前给他们的那个香囊里的。
"烧了它!"李老蔫突然嘶吼,脖子上还留着道紫黑的勒痕,"快烧了它!"铁柱手忙脚乱掏火折子,火苗刚蹿起来,坟地四周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。成千上万条蚯蚓从土里拱出来,潮水般往红布包涌,所过之处,草木瞬间枯死。
杏花突然扯开衣襟,露出心口一点朱砂痣。她咬破指尖,把血滴在朱砂痣上,嘴里念念有词。二柱听得真切,妹子念的是母亲教他们的童谣:"天皇皇,地皇皇,我家有个夜哭郎……"血珠子刚触到朱砂痣,突然化作道红光,把蚯蚓潮水烧出个窟窿。
铁柱趁机把红布包扔进火堆。火苗子"轰"地蹿起三丈高,映得半边天都红了。火光中现出个人影,穿红肚兜的胖娃娃冲他们作揖,每作一次揖,地上的蚯蚓就少一片。等娃娃作满九个揖,蚯蚓全化成了黑水,土地庙方向传来声惨叫,正是那妖道的声音。
李老蔫突然瘫坐在地,右手已经只剩皮包骨,左手却恢复了红润。他摸出烟袋锅子,却半天对不上火石,还是杏花划了根火柴给他点上。"爹,您这是……"铁柱话没说完,老爹突然剧烈咳嗽,咳出的痰里带着金闪闪的鳞片。
"三十年前在关外,我欠了条黑蛇精的债。"李老蔫吐出口烟圈,烟圈在空中凝成个蛇形,"它说要用我子孙三代的阳寿还。你们娘用香囊镇了它三十年,如今……"他突然把烟袋锅子往鞋底一磕,"铁柱,你背我去村口老井。"
老井边上,李老蔫让兄妹三人围成圈。他摸出三粒金丹,正是那夜从香囊灰烬里搓出来的。"吃下去。"老爹的声音突然变得瓮声瓮气,像是从井底传上来的,"这是你们娘用命换来的福报,能保你们……"
话没说完,井水里突然伸出只苍白的手,抓住李老蔫的脚踝就往下拽。铁柱抡起镐头就砸,镐刃砍在井沿上迸出火星。二柱把桃木棍插进井口,棍梢的红布条"呼"地烧起来,映得井水里密密麻麻全是蛇影。
杏花突然掏出剪子,剪下一缕头发扔进井里。头发落水的瞬间,井水"咕嘟咕嘟"冒起泡,腥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。等水泡散尽,井底浮上来个黑漆漆的物件——正是那顶纸轿子的轿顶,镇魂钉上还沾着片蛇鳞。
李老蔫突然大笑,笑声震得老槐树簌簌落叶。"成了!"他猛地推开铁柱,纵身跳进井里。兄妹三人扑到井沿时,只看见老爹的身影在井水里忽隐忽现,右手的指甲还在往下滴血,血珠子落处,蛇影纷纷溃散。
"爹!"杏花趴在井沿上哭喊,井水里突然浮出个油纸包,正是李老蔫跳井前揣在怀里的。铁柱颤抖着打开,里头裹着三片蛇鳞,鳞片下压着张黄表纸,纸上用朱砂写着:"孝感动天,善恶有报。"
天快亮时,井水突然变得清澈见底。兄妹三人捞了半日,却连片衣角都没找着。村人们都说李老蔫成了井龙王,可每当月圆之夜,总有人听见井底传来熟悉的咳嗽声,一声声,像是在数落谁家孩子又偷了邻家的枣。
这个故事像口老井,越往下挖越见深。李老蔫跳井时说的"孝感动天",可不是简单的因果报应。您瞧那三兄妹舍命救父,看似愚孝,实则是用至纯至孝破了五毒教的邪术。这让我想起《聊斋》里《考城隍》那篇,宋公写"有心为善,虽善不赏",可这兄妹仨哪懂什么大道理?他们就是凭着骨子里的孝,硬是把天都给捅出个窟窿眼。
再说那妖道,拿至亲阳寿炼丹的法子,跟《西游记》里比丘国国王要小儿心肝做药引有啥两样?可邪不胜正,倒不是因为正道多厉害,是邪道自己就烂到了根子上。您看李老蔫最后舍身镇井,不就是活脱脱的"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"?这跟地藏王菩萨发的大愿,骨子里都是一码事。
如今再琢磨那三片蛇鳞,倒像是面照妖镜。善恶就在一念间,兄妹仨要是真献了阳寿,保不齐就成妖道的傀儡;可他们偏要逆天改命,反倒把三十年的因果债给还清了。这让我想起老家祠堂里挂的"忠孝传家"匾,原来这四个字不是写给外人看的,是刻在骨子里的血脉。